凤凰斜影
散文  2014年09月07日  阅读:1139

每次经过民生校区的后校门(侧门),总会对那棵高耸且造型优美的凤凰木,投以关爱和欣赏的眼光,尤其是在凤凰花开骊歌初唱的六月仲夏之际。

凤凰木旁,一条经过整治的沙蛇小溪,蜿蜒流过;一道围墙,隔开了校园内外的视野,也让这条优美的曲线,无法成为学校风景的一部分。遥想在稻田罗列的年代,站在这条小溪旁,耳听潺潺流水,目送夕阳余晖,也一定是人生无尽的享受。

在水泥工程化之后,这条平素水量不多,而且又经过住宅区的小溪(似乎应该称之为沟渠),也仅能做为防洪排水的功能,已经不具有休憩观光的价值。这与一般都会地区,总会刻意的保留河川的原始风貌,以便让其自然和人文景观,能够与小区相融合的方式,如南京秦淮河、上海苏州河等等,显然有着很大的差别。

这里原本为农专的植物栽培区,在农专迁校之后,这块校地被并入成为师范学院的南校区,由于学校大门的前面即为民生路,后来被改名为民生校区,以便与旧校地的林森校区有所区隔。虽然是两个校区,但其间也仅是相隔一条沙蛇溪而已,南北两地咫尺相望。当初原本拟规划一条跨越沙蛇溪的人车空中廊道,但因附近居民以破坏景观为由反对,因此未能付诸实行。

由于廊道未能建构,因此为了方便全校师生来往两个校区,所以乃在紧邻沙蛇溪的新校区右后方,开辟出一道侧门,并建立一座跨越沙蛇溪的水泥桥。就是这样的因缘,让侧门旁的这棵凤凰木,自然成为一道醒目的标志,每天看着学生熙熙攘攘、来来往往。每逢行经该处,不论是开车或徒步,我总会不自主地多看它几眼,欣赏那番孤立挺拔傲视群伦的英姿。

这种因缘际会时势造英雄的转变,想必是这棵凤凰木当初落脚于该处之际,所未曾有过的梦想。此一场景,让人不禁想起了国道三号的东山服务区,那棵高大的老榕树来。因为当侧门开辟,或是高速公路行经该处之前,它们都是身处穷乡或僻壤之境,既是默默无闻,当然也就无法引发别人的关注。

然而,因缘有时就是这般的不可思议,似乎总是在一夕之间,让某些事物顿时成为瞩目的焦点。只是,因缘有着缘起缘灭,万物也有来去起伏,在“花无百日红,人无千日好”的现实世界里,往往仅能随顺因缘了。观之这棵凤凰木的一生,从默默无闻到瞩目焦点,在繁华与凋零之间,见证着生命的无常,也提醒着芸芸众生把握当下的哲理。

环绕这棵凤凰木的,就是一大片水泥铺面的停车场。为了辟建停车场,原本上面的较小树木,全都被挖起并另行栽种他处,而这棵高大的凤凰木,因为无法有效移植,也就被刻意保留了下来。由于周遭地势平坦、景观单调,所以这棵凤凰木,乃因而更加突显与独特。

一个环状的砖砌平台,隔出了凤凰木与车子的距离,当然也限缩了它与自然交往的空间。而在平台之外,则全部都是由水泥所铺设而成的地面,这与未建停车场之前的场景,可说是不可同日而语。自然的雨水无法自由下渗,大地的泥土无法自然呼吸,这种人工的作为,显然与大地生生不息的自然法则有违。

历经无数次的台风暴雨,这棵凤凰木,总能在一些枝叶斲伤之中安然度过。只是新枝难发、旧干凋零,在连年的台风绵绵过境之后,似乎也渐渐呈现出一副老态龙钟之态式了。三年前经过侧门时,更意外地发现,那原本挺拔但稍有斜倾的肢干,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支铁制支架,突兀且不协调地支撑着这棵高大的凤凰木树干。

环视周遭景致,与这棵凤凰木相互对应着的植栽,则系在另一侧生长于草地上的两棵凤凰木,它们枝叶茂盛、绿意盎然,与雨豆树交错种植。从这些凤凰木的外型而观,应该是与那棵停车场的凤凰木同一时期所植栽。既然是同批栽种,现在为何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景象,着实值得吾人深切探讨与省思。

仔细观察这三棵凤凰木的生活环境,当可了解它们昔日的风采应无二致,只是二十多年来的水泥覆地结果,却让往后的生态发展,起了截然不同的重大变化。原来这棵凤凰木,周遭都是人为的水泥地,雨水不入、空气难通,导致土质日趋恶化变质;而另一侧的两棵凤凰木,则是生长于绿草如茵的大地之中,享受着大自然所赐予的一切阳光和雨露。

现今的建筑规画,为了降低对大自然的冲击和破坏力,类皆以连锁砖或植草砖做为地面铺设的质材。这些材料可让雨水直接穿透,一方面能滋润原有的土地,另一方面也可增益地下水的水源。在水源储存与植物使用的交替作用之中,活化土地内蕴的生机,让大地可以藉此涵养更多的植物生长需求。

我一直盼望能够到大陆安徽的黄山一游,亲睹那片绵延不绝的国画般美景。看泼墨山峰,领悟自然无尽禅意;观峭壁奇松,探索人生深层哲理。这片自然美景,系在大地幻化中建构,在云雾缥缈、日月照拂下成长,没有矫揉、也无造作,一切顺应大自然的法则而行,也因此能够展现其深层的绵绵底蕴以及外显的无限风华。

平常都是从民生校区的正门进出,对于那棵侧门旁的凤凰木,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,也就逐渐淡忘了。今年年初,由于有事拟到另外一个校区,所以就选择从侧门前往。然而,让我非常惊讶的是,那棵原本拄着拐杖的凤凰木竟然不见了,而原有的环形平台,也被夷为平地,划上了停车格。虽然一切归于平静,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,但是起伏的思绪,却让我内心难以平复。

过去的繁华景象,已如过眼烟云消逝无踪,那棵曾被赞叹过的凤凰木,也仅能永远典藏在记忆深处。如果历史可以重来,如果没有这道侧门,凤凰木的周遭,不太可能建构停车场,因为该处是学校的边陲地带。没有水泥停车场,这棵凤凰木,现在每天应该还是会「朝迎旭日升,目送夕阳下」的,真是命运多舛,只能徒呼奈何。对照于凤凰木的缘起缘灭,人生命运的幸运与不幸,着实也难予拿捏与论断。

凤凰于飞,璀璨岁月留青史;斜影流金,黄昏烟云寄别情。无限感叹,几许悲凉,大树已远,身影长存。终究,江山无尽,大地有情,在这日月交替之中,我们何时方能停驻匆匆脚步,以宁静谦卑的心思,仔细聆听那来自足下的大地天籁之音?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