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稻风情满田妆
散文  2015年06月26日  阅读:505

已经不知有多少次,在不同的时空季节中,往返于高雄与花莲之间。虽然时节不同,景致也有所差异,但是对于盛产稻米的花东纵谷平原而言,一年两获的水稻风情,似乎总会在视野绵绵无尽的意境中,源源不绝地幻化、泼洒。

生命无分过去、现在、未来,大地四时更替,万物生生不息。生是息的起点,息是生的开始,在这生与息不断交迭循环之中,因缘总是如此的不可思议……

因缘于地球板块的造山运动,让高耸的中央山脉南北绵延横亘,不仅造成了台湾地理上的一道自然天堑,也形成了初始时代西部(前山)与东部(后山)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态和人文景观。

在那交通不便,贯穿中央山脉的横贯公路尚未开辟的年代,白头翁和乌头翁这两种台湾常见的鸟类,可说是一个受到地理环境限制的显著实例。因缘中央山脉的阻隔,两种鸟类族群的生活环境,可谓是泾渭分明──白头翁活跃于西部地区,而乌头翁则仅见于东部区域。

西部的前山,由于和大陆仅隔着一条台湾海峡,先民跨海移居时间较早,因此开发的程度也较为快速;而位处于东部的后山地区,基于东西交通往来的不便,只能依赖北部的苏花公路和南部的南回公路对外联系,因此移居垦殖的时间便相对慢了许多。在发展上,东部显然和西部有着显著的落差,因而“后山”一词,似乎也在无形之中成了落后的代名词。

位于中央山脉和东部海岸山脉之间的花东纵谷平原,地处台湾后山地区,南北狭长、视野无尽,在自然与人文不断的交错铺陈之中,艰辛地谱写着东部发展的绵绵历史。由于开发较迟,工业化程度较低,让这块以往被认为发展落后的台东和花莲地区,却也因而幸运地为台湾保留了一块好山好水的人间净土。由于水源充沛,水稻的栽种成了此区的特色作物,有名的台东“池上米”,就是在这块土地之上长成的。

从高雄前往台东、花莲,除了自行开车行走于台九山线的南回公路之外,搭乘南回铁路列车乃成为首要的选择。因为在这趟约四个小时的行程里,不仅可以沿途静心欣赏海天幻化以及田园美景,更可记忆在不同时节之中的大地点妆变化,藉以串连四季不同映象,谱写花东之行的无限风华。

在这条路上,沿途景象变幻有致,四时风光美不胜收,除了居高临下远眺台湾海峡和太平洋,欣赏海天一线、渔舟点影的宁静氛围之外,也能在南回路上奇峰峡谷的频频换景中,欣赏和回忆那番绿意林影不断交迭的动态意境。从云雾缥缈、晴空飞鹭、波光夕照、牧牛闲情,乃至于绿意波涛、黄韵田畴等等,都会有缘在多次的时光交会之中,逐一亲身目睹、细细品味。

曾经在一次的花东之行,见证着大地风云的幻化。清晨从艳阳高照的高雄出发,途经屏东的海边之际,虽然台湾海峡渔船点点散落,但是远处的海面却是灰蒙一片,已不见昔日的海天一线光景。在这迷蒙视野之中,列车业已转进了中央山脉山区,眼前的景致也随之丕变──青山欲滴绿意恣意倾洒,薄雾蒙纱犹如少女出阁,好一幅山林翠色的美景,竟然在眼前绵绵呈现。越行深入山区,天空云层逐渐增厚,青翠山峦云雾缥缈,列车彷佛走入国画山水般的诗意境界,让人不禁为之着迷、沈醉。

走出重峦迭幛的大山之后,此时列车已经转进入太平洋畔,虽然铁轨的节奏之声依旧徘徊,但眼前的景致却是瞬间转变。在陡峭的山崖之上,铁路沿着山势而建,列车依山傍海,像是悬在半空中一般。此一场景,让人不禁想起了那年的暑期八月,与研究生经由香港转机,一起同游欧洲六国的毕业之旅,在那多山的瑞士丛山峻岭之中,从蜿蜒公路的这一端,瞧见在万丈深谷对岸的高山铁路,紧附山崖而建的惊险画面来。

车行台东过后,列车便逐渐远离大海,在东部海岸山脉与中央山脉之间的花东纵谷平原中,一路往北奔驰。平畴绿野无限延伸,青翠禾浪随风起伏,大地景色宽阔,田野频频换景。一趟南回花东之旅,两个海洋知性相随,就在这绵延无尽的绿意新机之中,逐渐泼洒翩翩展开。

虽然远处山坡所植栽的大片槟榔树,如刺一般兀自独立,破坏了原本山头的青翠绿意,让整体的视野景致,显得相当不协调。但是,只要能够稍微偏离此一突兀景象,这片花东纵谷所呈现出来的绵延大地彩绘,却俨然成了一道美丽的自然风景线。无论是搭乘火车凭窗远眺,或是自行开车穿梭遨游,两者的感受都是一样。

犹记得今年的三月中旬,曾经在百花盛放的烟花里,一路穿梭于春雨绵绵的雾霭之中,经由南回铁路,奔驰于台东与花莲之间。远山山岚缥缈,云雾蒸腾袅绕,映照出绿野绵延、平畴万顷。这是花东纵谷平原新秧初长的时刻,有的尚属秧苗稀疏,水映蓝天白云;有的业已绿满田野,风吹波浪起伏。

一路顺畅,心思驰骋,周遭景物,在沾衣欲湿杏花雨洗涤下,显得格外清新翠绿。窗外稻禾青青,映照绿野田畴万顷;大地和风习习,轻拂碧海波浪无垠。在这中央山脉与海岸山脉之间,所见的花东纵谷平原,总是呈现出那份难得的宁静与祥和的田园之美。让人不禁回忆起了童年往事,在台南的近海乡下,那夏秋两季无尽绿意与满目金黄的稻作农耕场景来,虽然年代业已久远,但是记忆却仍清新鲜明,就恍如昨日才刚发生一般。

仲夏六月初,再度经由南回铁路,去了一趟台湾东部的花莲。原本春天的满途绿意,已经被轻巧地换上了夏季黄衫。天空湛蓝,阳光炙热,几片白云悠闲其中,这番夏季的晴朗风情,似乎业已标志着梅雨季节逐渐过去,炎夏脚步即将来临的讯息。窗外,已不复见春雨过后氤氲云雾山头萦绕的景象;车内,则是窗帘有效隔离了艳阳炙热的暑气与烦闷心情。透过单侧窗户的对外观照,满途黄韵快速往后倒退。

此时,正值“芒种”节气时分,低垂稻子业已结穗累累,在黄橙橙的色泽绵绵铺展中,为这即将收割的季节,泼洒着无限希望的喜悦场景。大地色调,因缘着稻穗的成熟度而深浅有别;田畴图案,受制于田埂的型式而变化不一。经由大地巧手的幻化组合,让这块宽阔绵长的大自然神奇画布,呈现出了犹如西方油画一般的缤纷色彩,是那么的厚实、丰富而且多样化。

曾经见过大陆油菜花田的摄影照片,在黄色的无限视野中,有的花田会被刻意彩绘上了图案或文字,藉以吸引外来游客的目光。这些图案或文字,其生动的手笔和广袤的胸怀,着实令人赞叹与激赏。记得在一处贵州石头山中的油菜花田里,就被刻意地写上了一个大大的“龙”字。而这一幅中国草书的字画,也就这样被厚实地镶嵌在馒头式的石灰岩山群谷地之中,与大地自然融为一体。虽然,在初视之下直觉有点突兀,但这种以大地为画布,以油菜花为笔的构思,却也颇富人文和自然气息。

在台湾东部纵谷平原的水稻田中,每年都会有人在台东县的池上地区,利用有限的土地,刻意种植着不同的水稻品种,进行犹如大陆油菜花田的彩绘大地图案活动。只是缘于其所能彩绘的面积相当狭隘,有点类似于小家碧玉般的广告画面布局,着实无法展现出如同贵州油菜花田的图案一般,有着那份浑然天成的泱泱大地气势。

列车在“叩叩”节奏声中向前奔驰,大地在无限视野中不断延伸,而那种山林田畴中四季缤纷的色彩,也一幕幕地在脑海思绪中,不断地回荡、翻腾。走过一年的春夏秋冬四季,两期稻作的绿意和黄韵,总会在花东纵谷平原的水稻调色盘中,频频更迭、换景──

孟春二月,在这年节气息正浓、天气依然春寒料峭之际,东部台九道旁的秧禾业已新植,在青青水田稀疏的绿意中,可以清晰见到蓝天白云倒映其中。时隔半载,初秋八月,花东纵谷绿意盎然、稻浪起伏,在绵绵远山迭翠里,偶尔可以瞥见白鹭群飞点落其间。而此时稻禾的第二度绿意生机,又再度被大自然的神来之笔所挥洒,一直延续到秋末冬初黄韵遍野的收割时节为止,大地才又逐渐归于沈寂。

相同的两期稻作,不一样的四季更迭,为这得天独厚的花东纵谷平原,泼墨出了黄绿交替下的水稻风情,是那么的自然、生动与调和。衷心期盼,五月梅雨、十月台风切勿搅局,莫使大雨倾盆如注,莫让黄橙稻穗倒伏、发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