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地充满生机，处处皆是学问。有限楼顶空间，无尽大地情怀，几棵自行萌生南瓜，点妆一段母爱情怀。因缘南瓜，横跨寒暑，在这夏季时分，此情绵绵铺陈……

一

“原本要送妳一颗南瓜，只是梅雨季后它一直没有再行开花结果，所以就只好改送妳今年第一个收成的美浓瓜(注1)了，不知道它甜不甜？”

“妳们家的南瓜好厉害，也会生美浓瓜？”

“喔？妳误会了，是另外的瓜苗所生的，不是南瓜！”

这是我太太和一位朋友的对话，从这对话之中，已经隐约透露出我家楼顶空中菜园的一些生态秘密了。

平素，总会随时将家中的一些生鲜果皮和菜渣，埋于菜圃土壤之中。如果菜圃种植蔬菜，没有空余的剩地可资利用掩埋之时，就只好将之暂时存放于塑料桶之中，并加一些水，盖紧桶盖，以便让其自然发酵腐烂，成为有机堆肥。

每当需要整地翻土之时，我总会将这些有机堆肥，分层置放于泥土之下，让这些有机物质在土中自然腐化，成为下一波蔬菜种植时的备用基肥。一年四季，数度轮回，让这四小块有限的土地，虽然仅有二十公分左右的浅浅土层，却也能够长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果。

只是，我并没有想到，今年在这三座重新整建的瓜棚上面，目前所正在蓬勃生长的丝瓜、南瓜、冬瓜和美浓瓜，除了丝瓜是刻意所播种的长型品种之外，其余三种瓜果，竟然都是从这些浅薄的土地上，所自行萌芽发展而来，而且还长得绿意盎然、结实累累。

真是，一粒米中藏日月，半升锅里煮山河。这些大地的奇迹，理应是平素有机掩埋的意外结果。大自然真是蕴涵无限生机，生命总会在你我不察之中，随机因缘撒落，令人惊艳，也让人赞叹……

二

今年似乎比较特别，虽然天气干旱春雨稀少，但是在这四块空中菜圃之中，却仍不断萌生出不少的瓜果幼苗。

南瓜、冬瓜这两种植物的幼苗，绝大部分都是在年初春暖花开之际，主动从土壤中冒出来的，而非刻意以种子培育。目前虽然已是仲夏六月，但仍可以发现一些瓜苗，依然陆续从土让中冒出头来，而且还绿意盎然、欣欣向荣，只好将之予以移植了。

不知道是品种特质或是天候因素，今年的南瓜藤，在开花结果产生十来颗南瓜之后，便停止了开花的盛况。以往每天近十朵雄花的场景，也随之不见踪影，只是叶子依然颇为茂盛。待南瓜逐渐成熟，并将其中几颗予以采收剪下，却在一、两天之后，意外发现有的南瓜叶子，竟然逐渐枯萎趴下。起初以为是天气炎热、水分供应不足所致，虽经紧急灌水抢救，最后还是整条藤蔓都干枯了。

顺着这些已经枯黄的藤蔓，慢慢予以清理，我才赫然发现，在每一条干枯的藤蔓上头，都留有一或两小截的瓜蒂藤蔓。而这每一小截的瓜蒂藤蔓，当初都是联系着一颗南瓜的，不论它是平躺棚架上面，或是垂挂于绿荫之中。当成熟南瓜被我采收之后，这条原本一直呵护着南瓜的藤蔓，终于放下了原本的丝丝牵挂，功成圆满地选择了这条退隐之路。

依稀记得当我在剪下南瓜之际，虽然每条藤蔓的外表变得较为粗黄，但其周遭的叶片依然绿意盎然，只是有点老化而已。原本希望在没有南瓜牵绊的情况下，这条南瓜藤应该还会复苏，再度长出新芽嫩叶，继续繁衍第二波开花结果的历程，只是没想到它竟然选择逐渐枯萎凋零，淡出其曾经辉煌的岁月人生。

回忆起以往在丝瓜棚上，一同栽种丝瓜和南瓜的陈年往事。丝瓜藤在一次的开花、结果之后，只要丝瓜果实成熟摘除，它还会再行继续成长，而有第二波黄花绿意、蜂飞蝶舞的景象出现。当然，那长长的丝瓜，也会接二连三如相互竞赛一般，于瓜棚下处处垂挂。

但是，南瓜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，每一条藤蔓，往往只能开一次花、结一次果。此外，为了提供小南瓜在成熟过程中，必要的水分和养分，这条南瓜藤芽就会逐渐萎缩，最后终于趋于停滞，不再继续往前生长。此种多年前的南瓜藤记忆，与这次的场景显然颇为类似。只是，由于今年的南瓜棚架上面，藤蔓交错、绿荫相迭，因而没有出现以往的叶片稀疏的窘况而已。

虽然，在南瓜成熟摘除之后，这条南瓜藤蔓不仅无法再继续成长，最后也终将逐步趋于枯萎、凋零。但是，在南瓜离开瓜藤之前，这条南瓜藤蔓是不会先行凋谢的。这就是大自然的母爱，着实值得吾人的省思与赞赏。

其实，这种大自然的母爱现象，它系广泛存在于各种植物之中，只是采取的方式有所差别而已。它不像人类或其他动物，可以利用语言、声音、肢体动作，表现对于下一代的关爱，而仅能默默地用尽一切心力，关注下一代的成熟与发展。

在这大自然所表现出来的母爱之中，除了较为一般人所认知的胎生植物如水笔仔，系等待子株成熟之后，方才脱离母体另行发展之外，在我所栽种过的植物之中，香兰的叶腋护子、草莓的脐带情牵，也堪称是一个非常显著的实例。

没有喧哗，不求回报，善尽生命的义务与责任。植物的母爱，让大地生机无限，无论是南瓜、香兰、草莓，类皆如此。

三

为了补充南瓜结果之后，旧藤枯黄凋谢所产生的空档，我的太太一直希望能够在年中的六、七月份，将去年她所刻意搜集的南瓜种子予以育苗。不过，由于在六月初，仍然发现有两棵南瓜幼苗，从菜圃土中冒出了头，所以也就将此一规画暂时予以搁置了。

在这仲夏的六月末，我利用下午五点阳光稍弱的时分，将原本隔离山药区块的宝丽龙箱子予以移除，以便让栽种于旁边的南瓜根系，可以自由伸展而不受限制。但是却在无意之间，发现那今年的第一棵南瓜，藤蔓根系业已全部干枯腐朽了。它这半年的蓬勃生机，也在此时划下了一个圆满的句点，留下了十颗左右的南瓜映象，深藏在我的记忆深处。

而在此刻，隔邻另外一块菜圃的角落处，一株高约五公分的南瓜苗，则正在努力突破制限，默默地成长着。在这小小的园圃区域，一方业已殒落，一方刻正新生，这一张大地生命发展的图景，不经意地在邻近几尺之遥的距离之中，绵绵接续铺展开来。这就是大自然的生命力，生生灭灭，来来回回，总是在无声无息之中，点化了人生逆境中的无限希望与前景。

傍晚时分，我已将这棵小小的南瓜苗，移植到第一棵南瓜落脚处的旁边，让这棵南瓜的生命力，能够藉此生机而继续繁衍下去。终究，世事幻化必有因缘，而因缘也总是不可思议。随顺因缘，往往才是应对大自然环境，最好的选择与结局。

季夏，七月上旬，在这南瓜棚的北侧一隅，我将会再度播下几颗南瓜的希望种子。衷心期盼它们的生机，能够跨越中秋，绵延于冬至岁末之际……

注1：美浓瓜(Melon)为甜瓜之一种，属葫芦科，一年生蔓生性草本植物，性喜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