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妆黄韵,彩绘一季水稻风华
散文  2015年11月04日  阅读:512

秋天,脱卸了满园盈盈的绿意;黄韵,泼洒着大地绵绵的容颜。在这春耕、夏耘、秋收、冬藏的农作循环之中,四季总会在时序的循环节奏中,发挥巧思、各拥创意,为这原本看似单调的自然映象,彩绘着专属于自己的无尽风华。

历经春耕和夏耘之后,秋天堪称是一个收获的季节,而在童年记忆中,印象最为深刻的水稻,也在此时展现其即将收获的黄韵风情。在这属于亚热带的台湾,水稻一年可栽种两期,只是由于水库灌溉的因素,家乡台南则是属于二期稻作区域。因此,记忆中的水稻一生风华,也就从夏末的七月开始,跨越了秋季,一直绵延到初冬的十一月时分。

从七月的水镜倒映、白鹭点妆,到九月秋分时节的青穗吐蕊、淡黄薄敷,以至于十月中旬的黄泽扑地、沙沙声起,水稻一生的风情,已在时光的不断流转之中,挥洒了一幅秋收、冬藏的图景。无论它是一次写实的田园即景,抑或是一幅抽象的映象画作,类皆如此。

十月中旬,时序业已进入晚秋时分,我在北上桃园准备搭机飞往四川的高铁途中,看到了在寒露氛围不断布敷之下,满途绵延的田园稻作,业已全部换上了黄衫,只是黄韵的色调深浅程度有别而已。

此种大地画布上的一块块黄韵场景,看似单调、色彩如一,却因为透过了深浅不一的多样化渲染,因而也就显得格外的生动而富有朝气。此一黄韵氤氲的场景,不仅为这即将来临的收割季节,凭添了不少视野的境界享受,也为写意创作的灵感,增益了无限心灵遨翔的思维空间。

从绿意到黄韵,此一大地风情的更迭,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〈秋蝉〉这首歌来。在那悠扬旋律和诗意境界之中,随着乐音的飘荡起伏,体悟大地生生不息的轮回法则──

“听我把春水叫寒,看我把绿叶催黄。谁道秋下一心愁,烟波林野意幽幽。花落红,花落红,红了枫,红了枫。展翅任翔双羽燕,我这薄衣过得残冬?……”

犹记得四十多年前,正值就读师专时代,当时由于家境贫困,并没有足够的零用钱,可以用来购买水彩颜料。因此,在多彩颜料不足的情况下,往往会设法以单一颜色为主调,再行搭配其他少量的颜料,以便绘画出一幅具有单一色彩、多重层次的水彩画作。

当时,虽然是迫于眼前情势,而不得不采取的应变之举,但是如今回想起来,此一做法其实也是颇有创意的。只是这项单彩绘画的创意,在大地四季轮回的创作之中,应该已经绵延有数亿年之久了,而我也仅是在生活困顿之中,无意间偶得的一丝灵感而已。

在多年之前,那时我经常得于清晨薄雾时分,从屏东驱车经由国道三号高速公路,北上前往嘉义大学,参与研究生的论文口试。在这晚秋十月霜降节气过后,清晨的气温往往变化颇大,由于冷暖气团的交会因素,大地时常会有区域性的地表浓雾发生。车行于晨雾弥漫之中,我总会放空心思、凝神静观,细细品味此一难得的大自然无私赐予。

虽然雾气扑朔迷离,周遭景象却仍深浅有致,时而浓雾蔽道,时而淡妆薄施。在这轻盈山岚的随风飘逸之中,触目所及的斜坡林影,也随之而轻波曼舞、婉转飘忽,犹如国画中的缥缈云雾、出阁新娘的薄纱惊艳一般,令人悸动、让人陶醉。而放眼周遭所见景致,重重斜坡依稀含翠,层层林影宛若蒙纱,在这氤氲晨雾的氛围之中,不仅开阔了内在自我的心灵意境,也增益了内心无尽遐思的想象空间。而这种心灵意境和想象空间,在一般艳阳烈日映照之下,却是绝对无法获得到的。

在这飘忽不定的白色氛围之中,经由地形的折曲和雾气的浓淡等不同因素的泼墨搭配,这幅以白色色泽为主题的大地氤氲画作,其实也是蛮有变化而非仅是单调一致的。这是大地的巧思,总会在看似单调无奇的地方,透过浓淡的恣意泼洒以及阴影的勾勒渲染,给予了不同层次的白韵风华,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,也不禁随之而惊艳与赞叹起来。

从家乡的嘉南平原,到花东的纵谷,水稻总是洋溢在我心坎之中的一道美丽风景。它不仅建构了我的童年往事,也沈淀了故乡的原野情怀。因此,只要在行旅之中遇上了水稻,我那曾经蛰伏的心思,就会彷佛穿过了时光隧道,再度回到了童年故乡一般。不论它是尚处波涛起伏的满园绿意,或是业已扑地盈野的黄韵色泽。

今年七月的小暑时分,我在慈济教联会的邀约下,去了一趟花莲,在静思堂中消磨了数个昼夜。记得当时的花东纵谷平原的田野里,那六月金黄缤纷的色泽,已随着一期稻作收割季节的结束,而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,乃是一幅二期稻作插秧前的休憩场景──远山处处含翠,水田片片如镜。好一幅宁静悠闲的大地画作,不停地列车快速的奔驰之中,轻轻展姿掠过。

令人讶异的,乃是一些收割之后尚未整地的稻田,此时已经长出了翠绿新芽,正犹如童年家乡的再生稻场景一般。大地坚韧的生命力,透过再生的因缘而展露无遗。在这一大片无波的水镜之中,白云悠悠倒映,蓝天轻盈入镜。几群白鹭鸶家族,轻盈地点妆其间,或悠游漫步,或恣意飞翔,为这即将来临的稻田忙碌景象,共同谱写着一幅清静悠闲的希望蓝图。

回眸前尘,往事总是不断地在脑海中迅速翻页。在同样类似的场景,在一大幅水映蓝天白云的田园画作之中,总会见到成群的农村小孩,头戴斗笠穿梭其间的身影,而童年无邪、玩性未泯的我,自然也成了这幅多重图景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员。正因为在童年时代曾经实际参与过,所以对于田园的感受和记忆,乃因之而特别深刻。

从炎夏烈日下的秧苗拔取和稻田除草,以至于晚秋时分的水稻收割季节,点点滴滴的汗水浸润,阴晴雨露的交替回旋,在漫漫重迭、年复一年的时光流转之中,不断地复演和重复编织着这一幅童年无忧的田园之梦。

虽然,在这幅童年的田园之梦中,年年岁岁稻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然而,在多了一份深情内蕴的滋润之后,大地田园的那番意境,似乎也就有所不同了。

在时空场景间隔两个半月之后,我又于九月下旬的秋分节气过后,依循着一份难得的殊胜因缘,再度路过台湾东部的花东纵谷平原,准备前往花莲,与来自海内外的慈济人医会医护人员,一起欢度这个专属于中国人的中秋佳节,期待月圆人团圆,千里共婵娟。虽然,当时在太平洋海上,有一个杜鹃台风,正朝向台湾的方向往西行进。

俗谚说:“一场秋雨,一场寒。”依据以往的经验,在秋分过后,气温将会逐渐下降,尤其是在冷锋、秋雨一波波来临之后。只是在这次属于仲秋时节的花东之行中,阳光、绿野、蓝天、白云,总是一路相随、交互铺陈,形成了一幅有如夏日的美丽田园图景,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一丝秋凉的任何气息。

在这九月下旬的花东纵谷平原,遍野盈目的无垠绿意,不断地在列车快速的奔驰中,从眼前轻盈掠过。仔细观察此一绿色的大地场景,一层淡淡的黄韵,业已薄薄地布敷在这一大片绿禾的枝头。这是水稻吐穗的时分,大地金黄的色泽,即将从此开始绵绵铺展,而一幅童年记忆中的农村秋收图景,似乎又再度回到了眼前。

可以想象在中秋节过后,花东纵谷的第二期稻作,那一番金黄大地的绚烂场景,即将会于季秋十月之中无尽铺陈。虽然,无缘于季秋十月,再度搭车经过东部的花东纵谷,亲身目睹此一令人惊艳的金黄风韵,但我却意外地在十月寒露过后的高铁车上,连绵不绝地欣赏到了西部平原中的水稻黄韵风采。

虽然插秧时间未尽相同,但至十月中旬,此时满田的稻穗,已经完全不见淡青色泽,而呈现出一片金黄颜色,只是黄韵的深浅程度有别而已。风吹过处,有些稻田还会波浪起伏,依据以往跟随父亲巡视稻田的经验,可以确定这些稻田,距离收割的时节,理当还有一段的时间距离。

基本上,这些稻子的黄韵色泽,总是比较薄淡清浅,不若濒临收割季节的厚重沈甸。也正因为有着稻穗成熟度的差异,所以才会造成每一块田地色泽不一致的现象。因此,当远观这片由不同黄色区块所组合而成的画面时,就俨然正在观赏着一幅美丽的抽象画一般。

这些视野无尽且具多样化色泽的水稻风华,当然也包含了我的家乡台南在内。虽然高铁所经过的地方,其实并未涵盖我所出生的故乡,但是人亲、土亲、故乡亲,只要是有着“台南”的字眼,内心总是会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怀,绵绵地蕴涵着。

虽然,在这由中央山脉纵贯分隔的台湾东西两侧,因缘于天候和水源等因素,水稻栽培的时机,或许会有着一些差异。但是,透过此一西部地区的金黄水稻之旅,确实也能稍微弥补了自七月份水田插秧以来,在东部花东纵谷平原的水稻风情图景之中,那块无缘目睹的秋韵拼图之一丝丝缺憾。

在孟冬十一月的立冬时分,我将会再度搭乘高铁,前往台北的三重静思堂,迎接来自大陆华南地区的慈济人。这一趟在清晨时分的北上之路,也必然会和十月的晚秋之旅一样,一定得经过西部广袤的平原地区,一路欣赏着这片无垠大地的田园风情幻化。

只是,届时梦境中的水稻图景,未知会是一个怎样的视野风华?是黄韵依旧遍地,抑或风尘业已轻扬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