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流迎春瑞雪飄
散文  2016年01月31日  阅读:507

“大寒”匆匆已过,“立春”姗姗来迟,在这腊月的下旬时分,一道强烈的寒流,冲破了北极的气候防线,悄然来到了宝岛台湾。

寒流,它染白了大小山头,它冰冻了普罗大地,让习惯于温暖天气的人们,真正见识到了所谓的严寒冬天。平地寒气逼人,丛山大雪纷飞,惊艳着每个人的不同视野。在这属于亚热带地区的台湾,在这长年高温艳阳的高雄,此番低温酷寒的景象,的确是历来所少见。天寒地冻,俨然成了台湾最近天气的代名词。

桂花欣欣向荣,甘薯垂垂落叶。一样的大地场景,两类的生态映象,交互铺陈、更迭幻化,共同谱写出一段多样化的自然生命风华……

寒流复冷雨,雨丝因雪飘,台湾很多的高山和浅谷,都在这一波的寒流之中,飘下了难得一见的瑞雪。而在平地地区,虽然气温还在摄氏零度以上,可是却有一些地方已经等不及了,而纷纷降下了有着小雪花之称的“霰”。只是,对这些亚热带地区的人们而言,可谓是雪、霰难分了。

霰并非是雪,可是由于它看起来很像雪,所以常被误认为是天空降雪,而这次寒流中的台湾,一般所见到的雪白景象,其实就是霰而非雪。因为,雪花必须在零度低温以下,才会纷飞飘落。雪是轻盈飘逸的,形状呈六角形的结晶体,落下来时是无声的,因此常见有人以“雪落无声”来形容。

但是,下霰的时候,通常会有滴滴答答的声音。因为霰在高空凝结之后,在降落的过程之中,常会因为气温不够低,会有一部分融化的现象,导致无法像雪一样维持原先的形状,而呈现不规则形状的晶体。霰为一种白色不透明,虽然结构与雪相似,但质软易碎,属于未结冻的状态,通常于下雪前或下雪时出现。

这波寒流,系属于湿冷的天气型态。因此,在这绵绵的细雨中,那大气充足的湿度,也随之尽兴地演绎出台湾山区难得一见的悠悠雪白景致,就连一些高度仅及三百公尺左右的山峰,也都意外地降霰或飘雪了。各大小山区陆续飘雪的讯息,随之疯狂了各地赏雪的人士,也意外地分散了一些准备前往合欢山赏雪的壅塞人潮。

晋代谢道蕴〈咏雪联句〉中曾写道:“白雪纷纷何所似?未若柳絮因风起。”把下雪比作柳絮随风吹满地,这样的冷热雪白比喻,的确很有特点。元代诗人黄庚的〈雪〉,也有“江山不夜月千里,天地无私玉万家”的诗句。他把雪比作玉,以玉描绘家家户户屋顶上的雪景,感觉是多么的洁净、明亮;而大雪覆盖下的村庄,又是多么像一幅淡远朦胧的大地水墨画。

唐代诗人白居易的〈夜雪〉:“已讶衾枕冷,复见窗户明。夜深知雪重,时闻折竹声。”在这首诗中,他从感觉、视觉、听觉的三种角度,生动传神地泼墨出一场心灵交会之中的夜雪,风格凝重古朴,清新而淡雅。透过对这一雪中景致的描绘,让人似乎有着亲临其境的特殊感受。

当然,雪也可以用来比喻心志、传达心思。这其中最有名的,当然系属唐代诗人柳宗元的〈江雪〉了──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。”在那样的大地雪景之中,在那番的人生境界里面,那种在天地之间“独钓寒江雪”的心灵意境,着实可以让人从中细细品味个中所蕴涵的心韵。

迎向着这一波的强烈寒流,那些一窝蜂上山逐雪的人士,除了建构几个雪人,拍些人物雪景,藉以满足那种我曾在大雪纷飞之中,到此一游的炫耀心态之外,在他们的心目之中,未知是否还留存有几许对大地自然的诗情画意?

清晨,才刚踏出户外,就立即感受到那冰冻刺骨的感觉。摄氏六度,在这南台湾的高雄,简直有些不可思议。然而,北部的新竹地区,平地温度却已经下降至三度左右。看着由电视新所播放的画面,台北近郊的阳明山、纱帽山飘雪了,白蒙蒙的雪花,覆盖整个树梢枝头,形成一幅有如国画的山林雪景,只是那雪白的程度,和大雪纷飞之后的场景,仍有着明显的差别而已。

仅是相隔着一天的时间,就在前一天,同样的清晨七点,我也骑着机车、带着口罩,在安全帽的护卫之下,赤手前往慈济的高雄静思堂。天空飘着细雨,雨落手背之际,虽然有着明显的冰冻感觉,但自认寒气尚堪忍受,所以也没有再行戴上手套。可是今天清晨的情况就明显不同了,才刚刚踏出门外,阵阵的寒风立即迎面袭来,一股冰冻的寒意,立即涌上心头,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。“好冷喔!”这是我的心头的第一个椎心感受。

同样的六度气温,相同的清晨时分,两年前我也曾经在江苏的苏州,首度遇到这么低的大地温度。所不同的是,那时的苏州,正处孟冬十一月下旬的“小雪”时分,而非此际“大寒”节气过后的腊月季节,而且那天的苏州大地,是有着清澄的阳光普照泼洒,并不是如同这两、三天高雄天气的烟雨蒙蒙。只不过那由晴空之中所投射下来的苏州暖意,早已被弥漫于天地之间的寒气,给冲淡、稀释了。

和今天的场景相互比较,虽然阴晴景象有别,但是对于这摄氏六度的感受,似乎也有着蛮大的差别。长久蛰居于台湾的南部,由于经常处于日照充分之中,因此对于寒冷天气的知觉,似乎感受特别的强烈。可是,这苏州的六度气温,当时的我却没有感到特别的寒冷,甚至还刻意走出户外,迎着若有若无的北风,欣赏着那阳光映照下的苏州河畔风光。

这可能是苏州地区相去黄海甚远,是属于所谓的大陆型气候,与台湾四面环海的海洋型气候有别。因为大气中所含的湿度,会影响着人们对于冷暖气温的真实感受。走进了冰寒的世界,人们见面的第一句话,都是“今天好冷喔!”手机不断传来了各山区飘雪的讯息,有的人甚至于还传说某个平地地区下雪了,真是似真还假、虚虚实实。其实,台湾平地的气温,并未到达零度低温,他们所见到的应该是雾淞或是霰景。

不过,碰上这波由于“北极震荡”所导致的超强寒流,大家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外头的天“冷”而心“静”,反而兴起了一股迎向冰天雪地的热潮。“冷静”这个家户喻晓的名词,似乎也有着重新省思界定的空间了。

经过两天寒流的洗礼,在度过了此波寒流最冷的一夜之后,大气之中依然寒气逼人。清晨雨霁,阳光露脸,迎着这淡淡的阳光,我再度开启佛厅的大门,走入冰冷的户外,察看楼顶那些连续与寒风霜雨搏斗的植物群。

放眼所及之处,植物尚称安然无恙。喜好寒冷天气的桂树、金桔和圣诞红,似乎更加生机盎然。桂树的乳白花朵更加花团锦簇,绽放染白着整个的枝头;金桔金黄色的果实,更加艳丽地展露在绿意叶丛之中;而那原本曾经因为缺水而落叶的圣诞红,此际似乎更加的红艳欲滴、光彩夺目。此一生动的场景,和人类避寒畏缩的景象,简直有着天壤之别。

只是,并非所有的植物,都喜欢寒冷天气,一些叶子较为薄弱的植物,就很容易成了寒霜的受害者,甘薯就是这些植物之一。甘薯的叶子纤弱,不若其他有皮质保护的树叶,因此在有朝露或雨水的情况下,一旦雨停后遭逢低温,则露珠或雨水就很容易形成所谓的“结霜”现象。这些叶面上头的霜,由于没有雨水的冲刷,很容易在阳光即将露脸之际,吸收叶子的热量而融化,将甘薯叶子冻伤或冻坏。

看着楼上甘薯藤和嫩芽上头的叶子,片片无精打采、垂头丧气的光景,显然已经遭到寒霜的冻伤。只要阳光稍微炙热一些,这些叶片将会变成焦黑,几天之后便会纷纷从甘薯藤上掉落,而甘薯藤蔓的成长生机,也将因此而受到严重的斲伤。叶片落尽,嫩芽凋零,想要再让藤蔓长出侧芽,至少还得等待半个月以上的时间。

眼看着这番甘薯叶片枯萎的情景,让我不禁想起了童年时代的乡村田园来。我家的甘薯,类皆种植于水稻收割之后,在它的成长期间,刚好跨越寒冷的冬季,因此霜害的防范,成了一项相当重要的工作。父亲是一位相当机警的农夫,基于长期对天气的经验,他会观察天气的冷暖变化,体悟大地可能结霜的时分,以便提早预作准备,降低自然的灾害。

其实,霜并非由天而降,而是水气的地表凝结,而地面结霜的时机,类皆发生于黎明之前、气温最低的拂晓时分。大地结霜之后,如果没有及时将结霜去除,一旦太阳东升之后,甘薯叶面便会有被冻伤的可能。因此,采用麻布袋来回拖行于土垄的甘薯藤蔓上头,藉以除去叶面的凝霜,乃成为全家大小的工作,而这项工作都是在黎明之前进行的。

在那遥远的幼年时代,我也曾经跟随家人前往田园除霜,对于那种在寒气逼人的气温下,摸黑进行甘薯叶片除霜的场景,至今依然留存着深深的记忆痕迹。

这次的强烈寒流,造成台湾相当大的农渔业损失。原本以为我家楼上所种的芥菜,也应该会同样地遭受严重的霜害,可是眼前的场景,却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。芥菜毫发无伤,绿意依旧盎然,在阵阵寒风不断的吹拂下,孤傲地挺立于田园之间。这不知是它的本性特质使然,抑或有着其他的因素?

在我的记忆里,每逢严重的霜害、寒害之后,不仅田园的蔬菜会因冻伤而腐烂,鱼塭的鱼群会因水温偏低而冻毙,甚至看似坚强的果树,也会发生大量落果的现象,导致经济上相当重大的损失。而这次的强烈寒流过境后,所听闻到的现象,也同样都是这样的结果。

香椿、白鹤灵芝、山药等植物,在这次的寒流之后,部分的叶片已逐渐转变成焦黄的颜色。想象着满山遍野的秋天黄叶,当缺乏了那种艳丽的黄韵色泽铺陈之际,它的生命转化过程,显然就与一般自然凋零的黄叶景象,有着相当大的差别。

寒流过后,那坚毅的植物,又再度站了起来,有的依旧清新翠绿,有的随缘褪去了黄衫。生命果真是一场奇妙的旅程,在这不期而遇的大地轮回之中,机遇似乎也就自然成了一项重要的转折、幻化因素。人生境遇固然如此,动植物其实也都是一样。

“不经一番寒彻骨,焉得梅花扑鼻香。”寒冬即将过去,新春旋踵来临,在这新年旧岁交替更迭的时分,这场瑞雪迎春的寒流,可说来得正是时候……